张大千与“莫高窟”（一）

在敦煌莫高窟藏经洞发现125周年之际，在国内外学者、科技工作者、考古学家以及有志之士的共同努力下敦煌学已经发展成为“国际显学”。据统计，藏经洞出土的各类文物共7.3万余件，其中海外4.7万余件，国内2.6万余件。这些文物借助数字化、数智化手段，打造了数字藏经洞，再次将流失在海外的文物在数字世界里得以“重聚”。100多年前，藏经洞历经20余年的浩劫，藏经洞是文明的收藏地，每一幅壁画、每一份真经写本、每一尊佛像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都值得后人研究与保护。在战乱时期，意外发现的藏经洞没有得到应有的保护，大约三分之二的文物流失海外，久久不能回归故土。

若无知的王道士是藏经洞的发现者和守护者，那继王道士之后有一位几十年来饱受争议的有识之士是敦煌文化的传播者和传承者，这位号称“南张北齐”“西毕（毕加索）东张”的国画大师便是名震中外的张大千。张大千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同样也是饱受争议的一生，张大千个人画风的转变、创作风格的灵动与“敦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张大千在前往敦煌之前便已经游遍名山大川，在20世纪30年代已经名满海内。出身富贾之家的他接受过西方教育，1917年前往日本学习印染之术，学成后拜师晚清金石大家曾熙和李瑞清门下，研习传统书法和文人画，而曾、李二人属于旧派官场隐退的文人画家，在作品上仍以明代董其昌及“四王”、石涛、八大山人为主，张大千深知曾、李所擅长的中国画缺乏新时代所推崇的精神品质，面临着被淘汰的命运。敦煌壁画的现世让张大千眼前一亮，为他提供了跳出文人画窠臼、探索新的艺术语言的可能。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后上海沦陷，以绘画谋生的张大千转道香港后折回成都隐居，恰逢好友严敬斋和马文彦来看望张大千，并向张大千系统地介绍了他们在敦煌所见到的敦煌艺术。前往敦煌临摹壁画的想法在内心萌生了；一次偶然的机会张大千看到了画家李丁陇在西安举办的“敦煌石窟艺术展览”中部分作品“《极乐世界图》”，这幅作品给张大千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西行敦煌”的计划便提上了日程，1941年5月，张大千携妻子杨婉君、次子张心智等从成都出发，乘飞机到达兰州，并在此与乘火车到达的 助手孙宗慰集合。而后，他们赴青海，在参观了西宁塔尔寺之后前往敦煌，并于 6月中旬前到达莫高窟。在到达莫高窟以后，张大千一头便扎进了藏经洞，展开了为藏经洞编号的复杂工作，这项编号工作耗时6个多月，张大千按照年代、洞窟开凿顺序由远及近、由南至北、由左至右，顺石窟折回向上进行详细系统编号，共编309号，他所编的序号为世界敦煌学派所公认，张大千本人也被称为“第一位独立为敦煌石窟编号的中国人”。

在完成编号之后，敦煌的天气寒风凛冽，初来乍到的张大千一行人第一次在荒漠中经历了敦煌莫高窟酷夏热沙拂面，寒冬西风刺骨的痛苦，谁能想到，张大千心中一直怀揣着完成艺术追求的梦想。正是这份对敦煌莫高窟壁画艺术的狂热，选择在这里“面壁三载”。12月初，张大千一行前往西宁过冬，途经安息时，前往榆林窟临摹壁画约20天。次年5月，张大千从塔尔寺聘请了5位藏族画师辅助临摹工作。期间在藏经洞临摹了大量壁画，张大千的临摹并非段文杰先生所说的那三种完全忠于原作的临摹方法（第一种是客观临摹、第二种是旧色完整临摹、第三种是复原，上述三种方法做到了“物必有证”，杜绝了随意填补和凭空臆想），而是一种创造性的临摹方法，正如段文杰先生所言：“张大千等人在敦煌的时间太短了，太匆忙了，以至于有些临品只画了一个大概，经不起推敲！他认为按照现代人的造型观点和审美观点随意改动古代壁画上的原貌，这样所谓的敦煌壁画临摹品，背离了敦煌壁画的本来面貌，背离了它的神韵，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敦煌壁画临摹品。”

值得一说的是段文杰本人擅国画，有着极其丰富的临摹经验，他对敦煌壁画临摹有着独特的见解，而且段文杰的见解一定程度上与张大千对临摹壁画的见解存在冲突矛盾的地方，张大千在临摹时非忠实临摹敦煌壁画现存原貌，而是容各家之所长有选择改造。张大千曾言：“我以近三年时间临摹敦煌壁画，它的影响 对我个人而言是多方面的。如壁画本身的衍变、历代官制服饰，以及成为的研究、碑帖、彩塑和建筑等等，都使我增加了不少见解，尤其是敦煌壁画集中古美术之大成，代表北魏至元代一千年来我国美术的发展的历程。”从上述文字中可以看出，张大千本人的临摹是一种具有创造性的临摹，并非段文杰眼中那种尊重原始壁画的神韵的临摹，张大千本人毕生绘画艺术所追求的画艺要领和目标是“师古人，师造化，求独创。”特别是在临摹的模式上张大千跳出了传统的固定模式，大胆使用自己擅长的墨用色，运用“中西结合”的画法，在中国画坛独树一帜。

敦煌研究院编著的《敦煌藻井临品选》一书通过对张大千临摹时的部分作品进行对比分析，不难看出张大千的作品和关友惠、史苇湘、杨同乐、黄文馥的临摹作品有明显的不同之处。虽说临摹不同于复制，但每个人对壁画的理解不尽相同，笔下的作品差异明显。（下图为初唐藻井（329窟）和北魏藻井（257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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